为有源头活水来

　　本报记者 程慧 戚虹鸿 文/图

　　朱熹 《观书有感二首·其一》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800多年前，一股幽幽的清泉汩汩流淌，悄无声息地流进了一代大儒——朱熹的千古诗文中。

　　800多年后，我们沿着这股清泉回溯，走进朱熹的故乡——婺源，探寻诗人的足迹。

　　这首诗描绘了诗人“观书”的感受，当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仿佛人与天地相融合。诗中用池塘水清因有活水注入来比喻要不断接受新事物，才能保持思想的活跃与进步。方塘、天光、云影，这幅美丽的自然风光画卷，令人读后清新明快；清泉、源头、活水，巧妙地与读书相结合，顿觉这美景的意境升华。一首蕴含着深刻寓意的哲理诗，穿越历史的尘埃，依然给予后世人以启迪。

　　婺源被誉为中国最美乡村，县城所在地紫阳镇，就是借用朱熹别号紫阳得名。隽美山水、人文情怀和理学渊源在这里和谐为一，呈现出与众不同的自然生态。

　　在朱熹71岁的生涯中曾两度返乡祭扫祖墓、拜望宗长、讲学授徒、作文赠书，足迹遍及故里并留下许多佳话。宋淳熙三年（1176年）春，朱熹在门人蔡元定（季通）的陪同下，第二次回到故乡婺源。一天应邀到离城北三里的弟子滕璘故乡三都游赏，朱熹见山水清幽，有一口清澈见底的方塘，因问何名，弟子说是“朱绯塘”，朱熹说“恍如畴昔梦中所见，”即是他写《观书有感》时意象中的方塘。并对滕璘说：“故与子有神交者在。”意即早已神游。因于边上建亭，亲自书写“草亭”二字为亭名，并在亭中讲学。从此，朱绯塘成为一方遗胜，称为“朱塘鸥雨”，作为婺源蚺城古八景之一传闻至今，而左上方对面的村庄即源头村。

　　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方塘（朱绯塘）、清泉、源头相同的元素、巧妙的组合，竟然在老家婺源再一次被朱熹所见，朱熹惊叹：“恍然早已神游，如梦中所见的一样！”只是随着历史的演变，曾经朱绯塘早已湮没。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先贤，在紫阳镇朱熹的二、三世祖居住地遗址上，修起了一座园林，取名“熹园”，并还原了古诗当中的意境，让游客更好地寻找静谧山水间深藏的文化与理趣。

　　走进熹园，经过“文公阙里”牌坊，一座古朴的引桂桥直通尊经阁。尊经阁曾是朱家庄的藏书楼，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后历经沧桑，至民国后期全部损毁。重新修建的尊经阁，让朱家庄昔日鼎盛的文风重铸，也让今人可以了解前人读书奉贤之道。尊经阁为景区最高建筑，登阁四望，园内景物尽入眼帘。

　　尊经阁旁边一棵朱熹当年回乡栽下的槠树，历经风雨依然繁茂。硕大的枝干穿越时空，依旧在叙述着朱熹与家乡的聚散离合。在槠树下默默追怀，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一位大儒对家园乡土内心情感的温润以及悠远的遐思。

　　阳光正好，熹园里修建的朱绯塘像明镜一样清澈，假山上一股清泉源源不断注入。蓝天、白云的影子一起映入水面,不停地闪耀晃动，尾尾游鱼穿梭游弋，一旁的画舫，传来优美的古筝弹拨声。微风轻抚，800年多年前的悠远意境仿佛又扑面而来。

　　“诗书不可不读，礼义不可不知。子孙不可不教，童仆不可不恤……”朱绯塘一旁的紫阳书院又传来诵读声，一场“蒙童开笔礼”的仪式吸引了我们。只见一个个学童身着汉服，敬拜圣人、正衣冠、朱砂开智、击鼓明智、启蒙描红、齐诵《朱子家训》。一种向着传统文化的回归，不知道是否会让更多的人体悟到朱熹的儒学精神和心灵指向？在婺源，重建的紫阳书院不仅修复了原样，更是成了朱子故里传播传统文化的重要场地。

　　在熹园，写有朱子名言的标语牌随处可见，朱子文化浸润着熹园里的一草一木。朱家庄、家祠、书院、草堂、朱绯塘等复原组合在一起，相互呼应，默默地诉说着朱子文化。歙砚展示厅、歙砚制作车间，又为砚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平台。朱子文化和歙砚文化的巧妙融合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江南式文化园林，熹园也因此赢得了“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国家级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国家4A级旅游景区等一张张靓丽名片。

　　在婺源有关朱熹的人文古迹很多，不仅有以朱熹字号命名的地名、吟诗赋词的朱绯塘、还有朱熹祖居的虹井，他回乡扫墓手植的杉群。这些，都是朱熹与婺源的一种标识，沉淀成了婺源山水文化的一部分。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诗人已远，他却留下了如许清泉，留下了“源头活水”。

　　在治学上，人们告诫自己，要不断吸取新知识，以开明宽阔的胸襟，接受各种不同的思想，广泛包容，方能才思不断，新水长流。

　　治学之道如此，发展之道亦如此。当年朱熹的诗句，也给了婺源人最好的启迪。以乡村旅游为“引擎”，“最美乡村”——婺源坚持开放创新、坚守文化传承，让开放创新这一“源头活水”默默滋养灿烂的“徽文化”。一方面释放文化自信，创新发展文化产业；一方面又怀有敬畏之心，深挖、保护传统文化。十多年来，婺源旅游从零起步，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嬗变，从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偏僻山区发展成为“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知名旅游胜地。如今，人们在婺源寻找乡愁，也在这里感受更深的文化底蕴。

　　一路走一路看，绝佳的山水风光，深厚的文化积淀，我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风景，思考的是却是先贤不朽的哲思。我们在婺源的山水中，寻诗、寻景、更是寻理。

　　夕阳挥洒，当我们结束了此次心向源头的回溯与探寻之旅，更多滋长的是对婺源未来走势的憧憬与向往——我们笃信，这婺之源、水之源的生生不息，汩汩流淌，必将唱成铿锵绝响，唱出千古流芳！

　　链接     专家解读 ——

　　朱德馨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婺源县诗词楹联学会名誉会长、朱子文化研究会顾问）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别号紫阳（1130一1200），紫阳镇松岩里人，生于福建尤溪，南宋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这首诗是朱子治学读书，有所感悟而发现义理之高明，借物以明道，因情设境，以题咏景物来表现心中的理想境界。

　　前两句的意思是：半亩大小的一口方塘，其水澄澈明亮，犹如一面镜子张开，天光云影在镜子中映照，浮动徘徊，展现出一种开阔而灵动的境界。“鉴”，此处作名词，即镜子。后两句揭示塘水清澈的原因：要问它塘中的水为什么能这样清澈，这是因为有源头活水不断地流向塘中来。“渠”，古时第三人称代词，此处指方塘。最后一句“为有源头活水来”，《千家诗》本作“谓有源头活水来”，作设答之句，与上一设问句相呼应。谢枋得在《千家诗》中评释这首诗时说：“水周流而不竭，如人之义理有万事之殊，其本原归于一，不外圣贤道统之真脉而已。”水有本源而长流不息，才能永不枯竭，永不陈腐、永不污浊，才能如此澄清、新鲜，充满活力。水清则映物如镜，人心湛然虚明，即可感应万物。水清是由于有源头而流动，人亦应不断格物致知，求得万物变化之根源，这是以意象来体现一种治学的境界。